酒狂(又名:谭见)
昔有狂客,自名谭见,不知何许人也。善字画,以为生,写意风流,巧夺天工。性浪漫,披头散发,衣衫褴褛,特居一破庐中,逢雨雪屋漏,点滴于室,每击石而和,自得其乐。爱酒成痴,遇酒肆不能移步。日饮一升,适酒醉,便置杯于案,而坐地仰焉。人问其故,答皆非所问。时惨然曰:“强求无用!苟非吾之所属,终不可得也。”时疾呼曰:“酒汝自去!今生当不复见。”诸如此类。人怪之,待其酒醒而复问,已忘矣。其古怪也如此,人初怪,后习以为常。
谭见朝现于市,暮宿于酒肆,日日酩酊。一日沽酒如常,却斟而不饮,但痴痴注目,色如中魔,口微絮语。良久,双手覆杯而荐,以额相抵,细聆其语,但闻低声笑曰:“吾之不惠甚矣!微君之故,何以至此。”忽然大笑三声,旋抚杯而恸哭。见者无不骇然,皆以为癫狂。此后滴酒不沾。然大病,渐渐形销骨立,而字画愈精妙。
同年冬至,谭见病重,卧床弗能起。久医不治,自知大限将至,遂倩人备纸笔,挥毫而就。人取而观之,乃山水一幅,淋漓尽致。以此换酒一坛,令只斟一杯,置于床头。人虽怪之,为遂其遗愿,故不违。
谭见问杯曰:“吾之死,能说汝否?”酒不答。复问曰:“能哀汝否?”酒亦不答。
谭见感之,乃仰天狂笑而猝终。
酒自清醇明丽,香飘满室如故。